安作璋,当代知名历史学家。他是新中国成立后较早从事秦汉史研究的学者,曾被日本学者誉为“秦汉史之大家”。作为山东人,安作璋先生对齐鲁文化情有独钟,并发表诸多高见。晚年的他,还主编了多种普及性历史读本。他主张传承国学要“两条腿走路”,这与他坚持历史学的学术研究和普及传播相结合之思路,是完全吻合的。在山东师范大学教职工宿舍,年近九旬的安先生接受了我的专访。
问:您出生在一个科举世家,这样的出身对您的人生有怎样的影响?
安作璋:一个人,在年幼的时候,主要受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,两者当中,受家庭教育的影响应该更大些,因为他与父母接触的时间比较长。父母的教育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。当时的学习,都是蒙学,比如《三字经》、《百家姓》、《朱子家训》等读物。在那时,文盲多,知识分子少,中级师范皇冠9393体育平台毕业的知识分子就很少,大学毕业生就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。
在我的记忆中,我家的大门两旁有一副对联:“忠厚传家远,诗书继世长。”这副对联,其实就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: “忠厚传家远”是说道德层面,“诗书继世长”是说学问层面,概括起来,就是“道德学问”四个字。儿时的教育,对我后来从事历史教学与研究也有很大关系。古人云:“太上立德,其次立功,其次立言”,谓之“三不朽”。我认为,立功,要受到多种条件的限制,一般人很难做到。但是立德、立言,经过艰苦努力是可以做到的,至少可以作为终生奋斗和追求的目标。
问:您是著名历史学家,一生探究学问的真知。在您看来,治学的乐趣在哪里?
安作璋:其实,治学的乐趣,还是在道德和学问上。治学不但可以培养人的道德情操,而且还可以增加人的智慧。这些都是在治学中所体会到的无穷乐趣。历史学不仅是一门人文社会科学,它还是一门智慧学、一门道德伦理学。
抗日战争时期,北方很多地方都沦陷了,爱国青年都不愿接受沦陷区的奴化教育,流亡到了当时的抗日大后方——皖北。那时的学习条件和生活条件都很差,住的是临时用土坯垒起的草房,吃的是高粱米窝窝头,学习没有课本,更没有参考书,主要靠课堂笔记,更为严重的是许多同学都得了传染病,如猩红热、疟疾、疥疮,关节炎等。猩红热最危险,一旦患病,失去生命的几率很大。除了这种传染病,其他三种病我都曾患过。尤其是关节炎,后来还落下了后遗症。
当时生活艰辛、学习困难,加之疾病缠身,曾一度面临绝境,而支持我生活和学习的勇气,就是历史人物在逆境中百折不饶的艰苦奋发的故事,我常用司马迁说过的一段话“左丘失明,厥有《国语》;孙子膑脚,而论兵法”来激励自己,这使我终于克服了种种困难,考上了齐鲁大学历史系,走上了终身治学、教书、育人的道路。
问:您曾在《光明日报》发表文章,论及了齐鲁文化的历史地位。您认为齐鲁文化在今天的华夏文明中依然占据重要的位置,是不是与他昔日的官方文化地位有关?
安作璋:齐鲁文化不单纯是官方文化,它是中华文化的主流之一。而其中,齐鲁文化又以儒家文化为主。谈论国学,齐鲁文化应是重中之重。
问:您如何评价儒家文化?
安作璋:儒家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,我们不论何时都不能丢弃这个根,否则就不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。因此我们要保持住几千年来所积累起来的优秀传统文化。中华文化有三大支柱,分别为儒、释、道。从后来的发展情况来看,儒家基本上已经把佛、道家两家有益成分吸收进来了。魏晋时期,“援道入儒”,把道家的一些成分吸收进了儒家,由此形成了玄学。唐宋时期,“援佛入儒”,把佛教的一些成分也吸收进了儒家,形成了理学。因此探讨中华传统文化,重点应是儒家文化。
今天一个重大的时代课题就是马克思主义如何与儒家文化相结合。我认为,二者必须结合,而且能够结合。所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,就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的历史实际相结合。这是因为儒家文化不仅具有兼容并蓄的特性,而且它们在内容上也有许多契合之处。儒家文化的大同思想、民本思想、和谐思想、朴素的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等,都与马克思主义有某种程度的共同性和兼容性。因此,儒家文化与马克思主义的融合,能实现其符合时代需要的现代化转化,不仅可以避免儒家文化走向穷途末路,而且能使其不断发扬光大。而马克思主义,由于与儒家文化的结合,也能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土壤中深深扎下根来,从而更具有中国特色。这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正确走向。
问:您怎么看国学在未来的传承?
安作璋:传承国学,有一个正确处理、提高和普及的问题:即要争取两条腿走路的办法:一方面要有一部分专家学者对其进行深入研究,另一方面还要做好普及工作。将国学研究成果从学术殿堂延伸到社会,普及到广大群众中去,这叫做提高和普及相结合。这样才能发挥国学的最大社会效用。(访谈人:常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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